1947年的三月 ... 歷史課本有記載這件事情嗎
74年前的今天,全台20家報紙,除了中國國民黨的機關報《中華日報》,各報都沒出刊。前一天發生了什麼事?
前一天是1947年3月9日。
整編廿一師3月8日黃昏從基隆港上岸,開始報復式無差別屠殺。雨港一片血腥,楊逸舟、許曹德等人都有回憶文字,教人不忍卒讀;廿一師的副官處長何聘儒也留下怎麼殺的紀錄。
廿一師另分三千人從高雄港上岸,同天南北夾擊,喋血景象,彭明敏和何聘儒的文字都有觸及;更不乏口述歷史訴說慘況。
至於台北城,《紐約時報》記者Tillman Durdin告訴讀者屠城三日(http://www.taiwandc.org/hst-1947.htm#Nation)。陳舜臣家在新莊,台北一水之隔,不斷傳來槍聲,殺戮多慘,只能想像。中國記者王思翔的記述就很具體。
整個3月陳舜臣都待在新莊,不敢離開半步。忍不住驚惶哀傷折磨,最後遠走他鄉,四十年不回頭。
外國記者立場超然,客觀所記有Newsweek的 ” Formosa: the Bloody Hand,”(http://www.taiwandc.org/228-intr.htm)The Nation的 ”Terror in Taiwan,”(http://www.taiwandc.org/hst-1947.htm#Nation)和 ”Taiwan: China's Unhappy Colony,”(http://228.lomaji.com/news/060747.html)比台灣人的紀錄更傷眼傷心。
聯合國善後救濟總署紐西蘭籍的A. Shackleton目睹屠殺,也留下見證文字,一直想出版昭告世人,一直碰壁,完稿50年後終於出版;美國國務院刊行的〈對華白皮書〉也有扼要寫景。事發當時駐台的美國副領事George Kerr後來出版Formosa Betrayed,筆削更深入。
美紐中是盟邦,台灣不過剛從敵國脫離的一島,這些盟國子民沒必要偏袒台灣人,可見所見所聞連他們虔信的神也不容,除了秉筆直書,無以為盟邦諱。
13日長官公署下令查封《民報》、《大明報》、《人民導報》、《中外日報》、《重建日報》等台北五民報。其實各報9日都已搗毀(《民報》印刷廠11和12兩日還連續遭廿一師狠兵眷顧),下查封令不過補行政手續。補手續還分批,只因查封太多,業務興隆:15日查封《自由日報》、《大公報》台北辦事處,17日查封《國是日報》、《工商日報》、《臺灣經濟日報》、《自強報》,24日查封《和平日報》。《興臺日報》也早於社長沈瑞慶13日受捕後停刊,《國聲報》15日起改組。
11日《民報》社長林茂生、《大明報》發行人兼總主筆艾璐生、總編輯徐征、《人民導報》前後兩任社長王添灯、宋斐如都被抓走遇害。王添灯不只飽受毒打,還遭澆汽油活活燒死。稍後遇害的還有《國聲報》發行人王石定、總編輯鍾天福、《自由日報》總經理陳南要。
《台灣新生報》是官報,但有日本時代《臺灣新報》諸多台籍員工留任,3月9日前的報導還能並陳官民雙方聲音,就事論事,期許官方檢討施政,回應民間要求,也呼籲人民遵行法治。3月11日起,廿一師已控制全台,台籍總編輯吳金鍊、總經理阮朝日、印刷廠廠長林界、高雄支局長邱金山、嘉義支局長蘇憲章等人統統給抓走遇害,台中支局長吳天賞驚嚇過度猝死,記者王白淵被捕,張宜盛亡命中國,呂赫若逃亡鹿窟(後被龜殼花咬死),吳濁流、劉捷皆受牽連,倖免於難的,隨即遭解職。
三月上旬不數日間,台灣新聞事業經營人與各級從業員捕殺逃亡一空,死事之慘,超過法界、醫界、民意代表、企業家、學者等。取而代之的是陳儀、柯遠芬嫡系外省人馬。
3月11日起《台灣新生報》言論陡然一變,僅見政府官員行程與單向政策宣達,不復聞民間社會聲音,於正在血腥屠殺的各地群眾動態隻字未提,毫不重視,也開始指控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與事者為暴徒,所行是叛逆。此後口徑一貫,就是「鎮壓暴匪」、「掃蕩流氓」,「臺灣得以安定」。
3月20日中央社電:彭孟緝處理南部各地事件適當,迅速恢復地方秩序,記大功一次;5月10日彭孟緝升台灣全省警備司令;5月12日陳儀離台。5月上旬,僅存的報紙儘是各縣市參議會一波波向蔣主席發電致敬、向陳長官發電致敬、向彭司令獻旗致敬,感謝迅速平亂救我災黎的新聞。5月15日台灣省政府正式掛牌,清鄉同天才結束。
二二八事件傷害台灣最大的,是翦除無以數計台灣菁英。3月中旬起,各地天真頭人才醒悟中國軍警特野蠻殘酷,不得不倉皇投荒走避,蔣渭川、吳新榮等人悽惶逃亡的身影,如在眼前,與當下二二八連假台灣人蜂擁下鄉入山賞花,一樣山河兩樣情。清鄉,字眼賞心悅目,實乃血洗,中文藝術與中華文化果然博大精深。今日花海緋紅醉人,當年廿一師清鄉所揮灑,幾曾遜色?
二二八事件在台灣新聞史上的重大意義,就是新聞工作者的省籍結構大換血,從此台人失聲,連對屋內子孫也不輕易啟齒,但以「囡仔人有耳無喙」、「毋通插政治」為子弟規。
戒嚴近40年約14,000天中,合《聯合報》、《中國時報》、《台灣新生報》三大報,竟只有14則文字提及「二二八」(夏春祥,《在傳播的迷霧中:二二八事件的媒體印象與社會記憶》,頁122-23),刻意防杜台灣後代與聞事件的居心明顯,論點也複述歷來官方觀點。
此後台灣新生代就任人洗腦了,連受難者阮朝日的外孫女都遭蒙蔽,以為二二八事件不就是不少外省人倒楣受暴民攻擊傷亡?不知有無數無辜台灣人死難(阮美姝《孤寂煎熬四十五年》,頁266-68)。此所以國民黨政權可隨心所欲實施白色恐怖統治。
解嚴後媒體亂象層出、改革困難重重,國家認同也分歧錯亂,都屬二二八事件遺患,詳論可見拙著《新聞公害的批判基礎》頁135-41。此慘事,果然是台灣歷史的分水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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